第九章
不要说谎 by 叶栀酒
2024-4-13 21:58
【回忆】“来我家吧”
听说往常放学要走的路上有人约架,陆时郁便选择从小路回家。
他最讨厌这种事,虽然与他无关,但是觉得碍眼。
没想到今天的小路也不太平。
他听见男人的粗口和拳打脚踢的声音,对着空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。
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?怎么打架的这么多?
陆时郁戴上耳机准备快步离开,余光中却发现似乎不是对打,而是群殴。
他偏头看过去,地上的男生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,只是抱着头,被七八个男人围着。
身体在地上扭动,激起一层灰尘。
“这点事你都办不好?冯哥要你有什么用?”
听到这个称呼,陆时郁眉头一凛,他们口中的冯哥,应该就是嵩水县出了名的恶霸,冯正才。
冯正才早些年通过许多不正当的手段赚了些不干不净的钱,妥妥一个暴发户。
本性顽劣跋扈,向外放高利贷,利息高到离谱,看似对着走投无路的人伸出援手,其实一旦接受施舍就是掉入了他的陷阱,别说本金,就是利息都还不完。
还不上怎么办?上门要债。
要不回来怎么办?那就打,被他养的那一群打手打到断胳膊断腿的不在少数。
陆时郁看不上这种人,但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,还是因为——
冯正才抛妻弃子,有钱之后直接在外面包了几个情人,逼得结发妻子喝农药自杀,为了照顾外面的小三小四,不足三岁的亲生女儿他也不闻不问,那时候家里睡炕,冬天要烧火的,他在旅馆陪情人,女儿被活活冻死了。
陆时郁最讨厌这种事,因此也对这个因为得罪冯正才而被打的人产生了一丝同情。
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听刚刚那人的话,这挨打的估计也是帮冯正才做事的。
那也不是什么好人。
陆时郁正准备离开,骤然和地上挨打的人对上了眼睛。
仅仅一秒,但他看清了,那人看起来年纪很小,可能比他还要小。
一双漆黑的眸里满是倔强,陆时郁蓦然就觉得,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。
他最终犹豫着,还是拨通了报警电话。
他第一次莫名其妙地管了一次闲事,当时的他还不知道,他与这一次救下的人往后会拥有许多年的牵绊。
“我报警了。”
崇野躺在地上,视线已经不太清楚,眼前一片凝固的黑红,大概是头顶流下来的血糊住了眼睛,嘴角很痛,似乎撕裂了。
但是身上更痛,痛到说不出具体哪里在痛。
他以为他今天要被打死了,嘲讽自己打了这么多年的架到底是做不到以一敌十。
他没有牵挂,躺在地上的时候连遗嘱都已经想好。
不忽悠遗嘱也没什么话,只是希望以后还有人帮他喂喂家门口那两只一黑一白的小流浪猫。
还好当时因为怕自己照顾不好没有收留它们,不然要第二次变成流浪猫了。
思考遗嘱的事情在他听见一道极其冷淡且平静的声音时停止了。
——“我报警了。”
这四个字威慑力还是很大的,嵩水县不大,出警也快,很快就听到警车鸣笛的声音。
几个打手一哄而散。
临走时留下一句,“崇野你他妈等着。”
顺便对这个救了他的人狠狠剜了一记白眼。
他费力地睁开眼睛,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人。
干干净净的蓝白色校服,是一中的。
呦,好学生。
“谢谢。”
崇野平躺过来,敞开胳膊和腿,有气无力地道谢。
骨头要碎了。
“还能站起来吗?”
“能吧,谢谢你,你先走吧。”
陆时郁看着他,额头破了,血止不住地向下流,已经融进土里了。
他甚至没用手挡一下。
陆时郁最终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管,但是不知道崇野伤到哪里了,他也不敢乱动。
只是从书包里拿出干净的手巾,给他简单包扎。
“我在学校用的,洗过了,不脏。”
崇野还是说谢谢。
陆时郁帮他擦干净眼睛,心想帮都帮了,反正等警察到了他还要解释一下,也不能走,索性帮崇野进行简单处理。
眼前干净了,崇野看清楚了,帮他的人长得真帅。
是那种看起来就很优秀的帅,不像他,一打眼就觉得是个混蛋。
警察赶到,陆时郁解释了情况。
警察看向后面躺着的崇野问,“小伙子,有没有事?”
崇野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,给陆时郁吓了一跳,“你别动!”
崇野看着他皱紧的眉毛,“没关系的,不用担心,都是皮外伤,骨头没事。”
陆时郁还是觉得他太不小心,“你又不是医生。”
确实不是医生,但是崇野打过这么多次架,没去过医院,不用医生看也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。
警察问他,“送你去附近那个诊所看看吧?”
“不用了,麻烦您了。”
崇野再三推辞,警察也只好先离开。
只剩下他和陆时郁两个。
“他们为什么打你?”
崇野叹了口气,摸了一下头顶一大坨毛巾,“我帮冯正才要债。”
看着陆时郁一副“学霸”的样子,他给自己解释了一句,“我不是打手,我只是要债,要到了拿回去,要不到也不归我管。”
“但是我今天去的那家……十七八岁的小女孩,有一个植物人的妈妈,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肯定不会向冯正才借高利贷。太惨了,我看不过去,也不忍心,我就说我要到了但是路上给弄丢了。”
崇野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,“冯正才那老家伙表面跟我说没关系,结果我刚走就派人过来堵我。”
陆时郁猜对了,崇野确实不是个坏人,那他也算没救错。
崇野从兜里掏出来一包烟,点了一根,手有点抖,好几次才点上。
伤成这样还有心思抽烟,陆时郁觉得他真的很荒谬。
崇野吸了一口吐出来,看向旁边站着的陆时郁,“你帮了我,我请你吃面吧。”
陆时郁心想其实没必要,他真就是那一瞬间突然善心泛滥,觉得举手之劳,但是鬼使神差的,看着崇野这张受了伤仍然俊朗的脸,竟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。
崇野身上很脏,他走得慢吞吞的,看得出很疼但是在忍着了,于是陆时郁也陪着他走得很慢。
等到面馆的时候,天都彻底黑了。
崇野要了两碗面。
老板很快上来,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和陆时郁这样的形象搭配在一起有些诡异,于是多看了几眼。
崇野埋头吃面,陆时郁看着他秃噜秃噜的,不吹凉也不怎么嚼,直接就咽下去了。
这习惯不好。
陆时郁吃得很慢,四分之一还没吃完,崇野招手又要了一碗。
陆时郁就这么看着崇野吃了五碗面。
他这么大饭量,身上却瘦的没肉。
如果不是骨架大,看起来估计要更消瘦。
然而崇野只是难得来吃一碗面,所以想要多吃点,毕竟如果不是为了感谢陆时郁,他可能永远不会来面馆花这份钱。
他吃饱了打了个嗝,看着陆时郁,“你还要吗?”
陆时郁摇头,他一碗就够了。
“那我们走吧?”
“好。”
“你家在哪?”
“不远了。”
“那我送你。”
“你行吗?”陆时郁看他一瘸一拐的,有些怀疑。
崇野无所谓地摆摆手,“反正我回家应该也会路过你家,没什么不行的。”
“好吧。”
两个人一前一后,谁也没有说话。
直到陆时郁走到家门口,回头示意他,崇野才笑呵呵地晃了下手。
“我叫崇野。”
路灯下面,周身一层银色轮廓。
陆时郁站着没动。
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对着站了几分钟,陆时郁拉开家门。
“来我家吧,给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