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九十二章 师与徒

　　骆老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，经常行为幼稚得跟个小孩似的，数鸭子数星星数蚂蚁，闲得发慌。
　　但他的头脑一直都很清晰。
　　整个联盟突然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，没有任何征兆，就把他推上了这种地位，他肯定察觉得到。
　　“你觉得这股神秘的力量会来自哪里呢？”骆老继续磕着瓜子问道。
　　项北飞摊了摊手，道：“不好说，也许真是他们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呢？”
　　“你是这样认为的？”
　　“应该吧。”
　　“那我就确定了。”骆老微微点了点头。
　　“咦？确定啥？”
　　“臭小子！还敢隐瞒！”
　　骆老没好气地一把瓜子壳就砸了过来，“嗖嗖”地砸在项北飞的脑门上，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。
　　“你当我看不出是你插手了？还在我面前装无辜！”
　　“啊？这怎么就跟我扯上关系了？”项北飞摸着脑门，吃痛不已。
　　“原先我还不确定，但你这回答模棱两可，明显就不在自己的往日的水平上，我就知道这件事绝对和你脱不了干系。因为正常的你，连不羁这种暗中搞事的组织都能被你找到并端掉，如果真有这股神秘力量改变联盟，你会装傻充愣？”
　　骆老又伸手狠狠地给了项北飞脑壳一个爆栗！
　　“嗷！”
　　项北飞被弹得差点眼泪都下来了，这老头动手真是重啊。
　　自己现在都能够掌控整个联盟了，但仍然只是化窍期的修为，如果不去动骆老的系统，绝对是挡不过骆老的。
　　“单靠这就能跟我扯上关系吗？”项北飞泪眼朦胧。
　　“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懂？往常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，你比谁都能早早地嗅到异常，精得跟猴似的，偏偏联盟都反常成这个样子了，你还跟我说正常？”
　　骆老轻哼了一声。
　　这一年来，项北飞每次做什么，他都看在眼里。
　　带着一群新生在遗貌鬼须的阴谋中活下来，在档案大厦可以非常淡定地坐在一群UR级觉醒者身边参加追捕他的会议，真正的不羁和虚假的不羁连联盟都查不出来，但被他一个人端掉了……
　　项北飞经常都是非常莽撞地去单干，让他一顿担心，但每次都能够全身而退，就好像这小子能够掌控全局，明白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。
　　这样的人，如果说发现不了当下联盟的转变，哪里说得通？
　　项北飞讪笑了下，嘀咕道：“都知道了，下手不能轻点么。”
　　“让你长点记性，我可没那么好糊弄。”骆老说道。
　　“怎么突然间就发现了？”项北飞无奈道。
　　“因为这一切转变都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的，而你正好在那个时候踏入了化窍期，随后联盟的情况突然间就逆转了过来，联盟那些反对我的高等级觉醒者突然都对我尊敬有佳，就好像吃错药了一样。能够整治得了他们的，我在想除了能够整治不羁的你之外，没有第二个人了。”
　　骆老并不含糊，他对于情势的分析是极为敏锐的。
　　在系统等级至上的联盟里，SR级的他一直都受到了许多UR和SSR的排挤。系统等级明明低，却不听从他们这些高等级的统治，实力还比他们强，这无疑是在挑衅高等级觉醒者的尊严！
　　很多UR和SSR都想要除掉他，因为这些人必须确定UR级无可撼动的统治地位！
　　联盟平常给九州平民灌输一种UR级就是神的思维，所有低等级都应该无条件服从高等级的命令。如果系统等级比别人低，就得在高等级觉醒者面前低下头，乖乖听高等级的指挥。
　　然而骆老在联盟里就是一个异类。
　　明明只有SR级，但硬是把这些UR级踩在脚下摩擦，还敢不听劝告直接击杀SSR。
　　在这些高层眼里，骆老就是在以下犯上。
　　因此，像邱老妪和朱毅济这种UR一直在想办法除掉骆老，好维持他们的UR统治。
　　但如今连任江海都突然对骆老恭敬万分，还讨好起了他，对于熟悉联盟制度的骆老而言，就很不对头。
　　他不会被各种溜须拍马蒙了眼，下意识就会去思考这背后的真相是什么。
　　“你让他们改变了态度？”骆老问道。
　　“我只是在做认为是对的事情。”项北飞坦然道，“我答应了某个人说要去寻找一条改变的路。”
　　骆老想起了十二月份在档案大厦外面的那个晚上，他对项北飞说的那些话。
　　原来这小子一直都记得。
　　他笑了笑。
　　想想也是，如今从联盟到整个九州，几乎都把他当成了神，如果推动这件事的神秘力量不是有所企图的话，那就是真心在帮他。
　　这个世界上，愿意站在他这边的人，就那么些人，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，只有这小子。
　　“可是他们是UR级！不少还是天通境的高手，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？”骆老仍然很惊讶。
　　“他们怎么对付平民，我就怎么对付他们。”项北飞耸了耸肩膀。
　　骆老若有所思地看着项北飞。
　　尽管他知道项北飞有很多秘密，但突然间意识到，自己好像还是太小瞧这臭小子了。
　　“那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他问道。
　　项北飞沉默了片刻，道：“这种方式治标不治本。”
　　如今联盟发生了改变，基本上只要是化窍期的觉醒者，不管对方的系统是UR还是SSR，都被项北飞的“奉为圭臬”所影响，他们对于项北飞的话绝对无法反抗，这些到死都会站在骆老这边。
　　但联盟不可能只有这些UR和SSR，新的UR和SSR每年都会冒出来，他们会成长，会变强，会成为万中无一的天才。
　　只要被冠上了天才的名号，大部分都会有莫名的自尊心。
　　低等级觉醒者向来都在羡慕高等级的觉醒者，在九州这种大环境下，部分高等级天才将来绝不会对只有SR级的骆老唯命是从，甚至这些新生代UR和SSR，会认为被一个SR级的人管理，对他们高贵的系统身份而言是一种耻辱。
　　反抗，也会在那个时候诞生。
　　久而久之，联盟早晚会回到最开始的那个地步，依旧改变不了。
　　项北飞管不了这些事情，因为他会去域外荒境，去寻找要域的那片秘密。
　　回得来还好，如果回不来呢？
　　——
　　“我明白了。”
　　骆老如何不知道项北飞在顾虑什么？
　　师徒俩总是有一种默契，话不用说得太明白，大概就清楚对方的意思。
　　“你一定要去了，是不是？”骆老问道。
　　“是。”
　　“我陪你去。”
　　“不了，九州需要骆老。”项北飞摇头。
　　“我已经答应过你。”
　　“秦洪义说过，遗貌鬼须会卷土重来，它们迟早会发现我们在清理兽卵，如果兽潮发生了呢？”项北飞道。
　　骆老沉默了下去。
　　谁也不知道兽潮什么时候会来，但遗貌鬼须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，它们一直都在寻找机会。
　　项北飞这阵子已经尽力在九州寻找那些伪装的遗貌鬼须了，小黑入侵了“上帝”的数据库，能够搜寻每个出现在摄像头下面的人。
　　靠着对系统的识别，又找到了上百个遗貌鬼须，全部都被他处理掉了。
　　但问题是九州实在太大了，遗貌鬼须有很高的智慧，它们了解人类社会的构造，也懂得该怎么找到摄像头追踪不到的地方去，漏网之鱼是绝对有的。
　　敌在暗，他们在明。
　　遗貌鬼须是能够读取别人的记忆，如果让它们发现骆老离开了九州大陆，那极有可能就是发动兽潮的时候。
　　一旦兽潮发生，九州需要一个真正的领导者。
　　当下这个人只能是骆老，他必须坐镇九州才行。
　　“我们几乎是站在这里，等着它们来打，这样太被动，有时候我们也得主动出击。”项北飞说道。
　　“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。”
　　“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项北飞笑了笑，“骆老也不可能一直保护我。”
　　他从觉醒系统踏入学校开始就出名了，吊打各路天才，把其他学校的SSR按在地上摩擦。树大招风，很多人其实一直都在打他的主意，想要研究他为什么一个N级的觉醒者，会如此厉害。
　　一年前的项北飞实力还很弱小，即便能够处理各种系统，可是对方实力超出他两个境界，他优势就会弱了一大半。
　　如果没有骆老，他可能在刚进入到大学校园里，就被别有用心的人抓去解剖了。
　　但有了骆老在，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显得合理了许多。
　　骆老的实力，给他提供了很大的掩护，联盟和其他精英大学的教授即便对于一个N级吊打SSR感到不可思议，但只要想到是骆老教出来的，似乎也没那么费解。
　　毕竟骆老本身就是一个能够吊打UR和SSR觉醒者的SR典范。
　　骆老的震慑力很强大，站在项北飞身后，就是一座可靠的大山。
　　“你不是小孩么……”
　　骆老眉头挑了半天，道：“我怎么觉得有时候你总是一副让人不省心，长不到的幼稚样？”
　　“五十步笑百步，好意思说别人呢。”项北飞嘀咕道。
　　“臭小子！又欠抽！”
　　骆老没好气地又给了项北飞脑门一个爆栗！
　　项北飞疼得再次泪目。
　　——
　　“闹归闹，既然你打定主意单独去，那我也不再勉强。我知道你处理事情有自己的办法，但域外荒境不是九州，九州的人有系统，而荒兽没有系统，去了域外荒境，你对系统的掌控优势就没了。”
　　骆老继续磕着瓜子，随口说道。
　　项北飞听到这里，微微一怔！
　　随后抬起头，颇为诧异地看着骆老。
　　“您——”
　　“怎么？你还觉得我猜不出来咋的？”骆老瞥了眼项北飞。
　　项北飞张了张嘴。
　　“您怎么这么肯定？”
　　“要说过多少次，我没那么好糊弄。”骆老没好气地道，“你小子几斤几两呢，真当我平常就忙着数星星了是吧？”
　　项北飞干笑了下。
　　骆老轻哼了声，道：“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敢肯定，本来和所有人一样，我都在猜测你的系统到底是什么，直到最近联盟发生了改变之后，我才意识到你身上真正的能力是什么。
　　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，比如你总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修为，不知道怎么开脉，怎么炼神，怎么开窍，每次都屁颠屁颠地来我这里虚心求教。
　　你可以独自闯进档案大厦里，还大摇大摆地坐在一群UR和SSR身边，说明他们的系统能力对你是无效的，这不可能是一个N级能够办到的，哪怕是UR级也绝对办不到！
　　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被什么系统影响过，你的精神力比我弱，但我都无法突破你的防御，当时你甚至只是御气期。精英大学各种厉害的系统能力不胜枚举，而他们都没有影响到你。
　　无论是长风、老郭，还是我，在遇到你之后，都把自己的系统功法教给了你，但结果发现，你修炼我们的功法居然比我们更合适，甚至还能够改进我们的功法！
　　我本来在思考，你觉醒的是不是，超过UR级别的系统呢？
　　你当初觉醒系统的时候，据说雷石是显示UR光芒，但后面解释雷石坏了，所以成了N级，我更倾向于雷石根本承受不住你的天赋，被你消耗得没电了。
　　后来常荣福他们这些真正不羁的出现，让我改变了想法，并且更加确定了一件事。
　　你可能不是拥有超越UR级别的系统天赋，而是你根本没有系统！
　　他们这些不羁的精神，最想要摆脱的，就是系统，想要当一个没有系统的人。他们选择了你，是因为迦楼罗选择了你父亲，而你又是他的儿子。
　　所以我就在思考，项天行那小子，是不是就是没有系统的人？所以迦楼罗才觉得他是不羁的首领？
　　那么你，是不是也属于没有系统的人？
　　没有系统，所以不受系统影响，甚至还能够影响到其他人的系统，修为够了，就能够控制联盟那些人，这就是你的能力。
　　但你没有系统帮助，又不知道怎么提升修为，所以一直都得找我请教。如此一来，所有事情都能够得到合理的解释。”
　　骆老的思维逻辑非常清晰。
　　众人都以为他是个喜欢干无聊事的老头，可他能够在尔虞我诈的联盟里一直走到现在，绝非只是靠着强硬的拳头。